躲猫猫的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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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吧业主躲在公安局门外，看到大队人马出发，马上电话通知网吧清场关门；业主们盯着政府“内部人士”开的几个网吧，看人家开业，自己跟着开……这是一场被一再重复的躲猫猫游戏。

　　山西中阳全县的九个正规网吧从2007年开始被县公安局查封，因为奥运、因为其他地方火灾、因为H1N1……他们从没接到过恢复营业的通知，网吧的业主们每次总是自己撕掉封条，摸着石头过河，一步步试探着何日能够开门营业。这期间有网吧被清查，有业主、网管被拘留。该县公安局每年都会这样查封全县网吧几个月，于是这些明明有执照的网吧业主们自嘲为“网吧地下党”。

　　6月2日，卫新站在自己平常上网的网吧门口，看着门上的封条有点郁闷。敲开后门，老板告诉他网吧已被查封。又转了其他几家网吧，各家门上都是封条。他知道，中阳县又迎来了“没有网吧的日子。”

　　喜欢在网吧上网的中阳年轻人已经有些习惯了，每年都有一段时间全县不开网吧。而网吧的老板和网管们则一直不习惯，一关就是几个月，老板有压力，网管没工作。

　　没有网吧的日子

　　卫新是中阳县郊中阳钢铁厂的工人，还没结婚，总是有一些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打发。中阳县没有酒吧，唯一的一家夜总会他也消费不起。卫新和工友们下班后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网吧———聊天、打游戏。这种三块钱一个小时的娱乐方式成了他们闲睱时最热衷的消遣。

　　但这几乎唯一的消遣却总是不时被中止。“从我2008年上网开始，每年都要关几个月，网吧一关就非常无聊，除了上班就只能在宿舍打牌睡觉，还能干啥？”7月1日，卫新对南方都市报记者说。

　　中阳县地处山西省西部，这座只有几万人口的小县城坐落在吕梁山脉中段的209国道旁。中阳县南边不远就是方山县———几年前因为县委书记张国彪关掉全县网吧而轰动全国的那个县。而今，张国彪已经改任吕梁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方山县的网吧也早已开放。当年激起全国热议的方山关网吧政策已经无人提起，而在几十公里外的中阳，不时关掉全县网吧却成了一直坚持下来的政策。

　　6月2日下午，中阳县城所有9家正规网吧都被县公安局治安大队贴上了封条。业主告诉南都记者，和以往一样，没有给他们任何书面处罚通知书，也没有说明何日才能重新营业“贴了就走了。”

　　这不是中阳县今年第一次关网吧，全国两会时关过，县里开各级干部会议也关过；这也不是第一年关网吧，2007年关过，2008年关过，2009年也关过；这次关了近一个月但也不是关得最长的一次，2008年关过好几个月。

　　在成本和拘留间走钢丝

　　关闭网吧对大多数居民没什么影响，对上网者也只是不便，而对于网吧从业人员来说就不同了。

　　对网管杨培(化名)来说，网吧是他的工作。他还记得2007年第一次关网吧的情形，“所有网吧都被关了，网吧一关我就没工作了，就跑到太原呆了几个月，2008年网吧开了我又回来继续当网管。然后2008年又关，2009年还关了几个月，今年6月初又关了，这才刚开两天。”杨培说。

　　杨培算是运气好的，2008年以来每次关网吧，老板都会请他留下来看店，算是还有工作。而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网吧一关门就得回家待业或者另谋高就。

　　“去年我也差点被拘留。”杨培告诉南都记者。2009年中阳县公安局以预防甲型H 1N 1流感为由关闭了全县网吧，一个月后杨培所在网吧被发现营业，他就和老板被带到了公安局，“还好录了口供之后就把我放了，只把老板拘留了。”

　　杨培的老板至今都有些愤愤不平，在他看来公安局以预防H 1N 1为由关网吧并不合理，“饭店怎么不关？酒店怎么不关？夜总会怎么不关？为什么只关网吧？”

　　另一位网吧业主给南都记者算了一笔账：“每年文化局收几万，消防收几万，房租，水电，工资，宽带光纤包年，这些固定成本一年差不多就要十万。每年高考文化局要关几天我们都主动配合了，但公安局每年还要关几个月！这几个月不但没有任何收入，还要请人来看店，没任何收入但交的费用还一样不会少，公安局也从来不说什么时候可以开业，如果不偷偷开业，我们靠什么吃饭？我们都是有执照要交税的合法网吧啊！”

　　8个业主就有3个被拘留过

　　2007年县公安局第一次查封网吧，业主称超过两个月；2008年高考文化局关闭网吧两天，奥运期间公安局关闭网吧一个月，11月吕梁市离石区宾馆火灾公安局再次关闭全县网吧，业主称总共超过三个月；2009年高考文化局关闭网吧两天，10月27日，公安局再度以预防甲型H 1N 1流感为由关闭全县网吧，业主称总共超过两个月；2010年两会关闭数天，6月2日开始再度被关闭直到月底。

　　中阳县公安局只管查封，从不明确恢复营业的时间，业主只能自己去摸索，看过多久才算到了一个相对安全期。而偷偷营业面临的风险就是随时检查和被拘留。

　　在一位网吧网管的《公安行政处罚决定书》上南都记者看到：“现查明，你在县政府暂停营业期间违反相关规定私自恢复营业……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五十条第一款第一项规定，现决定给予××行政拘留十日处罚。”

　　记者发现，第五十条第一款为“拒不执行人民政府在紧急状态情况下依法发布的决定、命令的。”

　　据南都记者了解，中阳九个网吧的八个业主中，有三个因为“摸着石头过河”被发现而被拘留过。

　　公安干警开网吧也查网吧

　　摸着石头过河，怎么摸？一位网吧业主给南都记者描述了这样的情形：“正门贴着封条，只开着后门让人来上网，我们几个业主偷偷守在公安局门外，一有大队人马出来就知道是检查网吧去了，赶紧打电话通知清场。”

　　据业主称，公安局检查也有其他的征兆，“有时候看到其他网吧的人突然都跑到这里来上网了，一问原来是其他网吧把他们赶了出来，我们也就跟着马上关门，人家的网吧就是公安局的人开的，当然提前知道了。”

　　有知情人称，中阳县九家网吧的八个业主中，有四名直接或间接的网吧老板是公职人员，其中三人供职于公安局。这一说法并未得到完全证实，但中阳县公安局向南都记者证实，“自由空间”网吧老板付东星确实是县公安局干警。

　　据知情人称，作为防暴大队的干警，付东星也会随着防暴大队去检查其他网吧，“他也知道网吧的难处，往往都在外面站站而已。”

　　付东星告诉南都记者，自己的网吧只开了几个月就转让了。而中阳县工商局向记者证实他的网吧已营业三年且还在继续营业。

　　尽管中阳县公安局在关网吧时所有网吧都难逃一劫，但在一些网吧业主们看来，还是分成了两个阵营———被拘留的大多是没有“背景”的。这些“有背景”的网吧也成了中阳网吧业的风向标：他们总是最先公开营业的。

　　而每次最晚恢复营业的总是“休闲网吧”。网吧业主康润是县城自来水公司的领导，在他看来网吧时常被关是因为违规问题严重，尤其是经常被投诉收留未成年人在网吧过夜，导致网吧声誉很差，“开网吧的自己违规了，人家要关就全部一起关了，不会管你有没有做过这事儿。”

　　尽管如此，他对公安局何时关、如何关网吧并没有一个明确说法还是有点意见，他说每次都措手不及：“也不提前通知，来了就赶人。”

　　对于网吧有未成年人上网，其他网吧业主也未作辩解，但有业主反问记者，“哪家有问题就关哪家，该关就关该罚就罚，怎么能想关就关，且全部一起关？何况这也是文化局的事，跟公安局有什么关系？”

　　官方回应

　　记者问为什么每年都要长时间关闭全县网吧

　　公安局长：

　　你这是什么意思？

　　6月底，网吧接到了可以开业的通知，这还是第一次。几位业主认为今年破例通知是因为南都记者曾致电公安局询问网吧的相关情况“如果不是你们向公安局打听，他们也不会通知我们营业，这可是第一次。以往都是冬天关的时间最长，今年不知道还关不关。”一位业主这样对南都记者说。

　　对于中阳网吧的处境，网吧的主管部门文化局说自己并不清楚。“虽然文化局是主管部门，但有四个部门拥有管理权，其他部门的事我不太清楚。”中阳县文化局局长李红梅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称，该局并不经常关网吧，如果查到问题也是针对有问题的网吧下发停业整顿通知书。

　　关网吧的每次都是公安局。对于今年6月2日公安局治安大队查封县城所有网吧，公安局网监大队刘队长表示原因是“家长投诉网吧收留未成年人过夜。”

　　中阳县公安局局长杨交平在接受南都记者电话采访时称自己在外地考察，6月份查封网吧是因为高考和身份证实名上网系统的安装“吕梁市公安局要求不安装身份证实名系统不许营业。”

　　吕梁市公安局网监支队民警表示不了解此事。至于中阳网吧每年都被关，民警说：“这个没听过，谁弄的谁才知道吧。”

　　在南都记者到达中阳前，当地所有网吧均已安装了身份证实名上网系统的软件，然后被通知可以营业，但身份证实名上网系统最重要的身份证读卡器却并未安装，业主也未被告知何时安装。

　　记者问中阳县公安局局长杨交平，以往公安局为什么每年都要长时间关闭全县网吧，杨交平局长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随后不再接听记者电话。

　　南都记者 张书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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